刘军宁：为什么说否定自由就是否定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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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说两句(人参与)

2012年08月28日10:18

来源：搜狐财经作者：刘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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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的历史是一部关于自由的产生、发展和成熟以至进入永恒的存在的历史。在历史上，自由得到增进与削弱的过程往往是交替进行的。即使在自由最受压制的时候，自由的火焰也不可能完全熄灭

　　孔子：水的事，我记得咱们以前曾经谈论过。我曾在泗水之岸观察过流水，当时有过很多感慨。

　　老子：水之可贵，一曰柔，二曰善下，三曰不争，最接近天道。水虽然表面上看来是柔弱卑下的，但它柔中带刚、弱中有强，坚韧无比，能穿山透石。所以，水的柔弱不是真的柔弱，而是貌似柔弱。柔弱的必能胜过刚强的。

　　由于上述的特性，水也像天道一样被视为公义的象征。所以圣经上说：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天道青睐流水，因为天道青睐柔弱者与谦卑者，因为水是一切谦卑者与柔弱者的代表。天道像水一样，既是柔弱谦卑又是最强大的。

　　孔子：如果水只是柔弱而谦卑，但是不强大，天道会青睐水吗？

　　老子：强大与柔弱和谦卑是分不开的。凡是不柔弱不谦卑的，必定不是真正的强大，而是装扮出来的强大。当它装扮强大的时候，这意味着它已经不自信不强大了。这种伪强大瞒不过天道的眼睛。

　　孔子：说到水，我想到了时间，还有人类的历史。这历史就像流水一样，随着时间朝着某个方向流淌。我总觉得时间这个东西有些神秘。除了计时外，时间还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我们要寻求永恒与不朽，那时间连用场都派不上。

　　老子：天道如流水，时间如流水，历史如流水，自由也如流水。时间是从天道开始的。在天道创世之前没有时间。在天道之下，时间、自由、历史像流水一样组合在一起，从有人类的第一天起，就一成不变。永恒与不朽只是与特定的时间段无关，与绝对的时间还是相关的。而且没有时间，就无法显现出永恒与不朽。人类的历史，是人类在天道笼罩之下的存在史。但是，没有历史能够逃离天道的关照。由于天道是连续的，时间也是连续的，所以，人类的历史也是连续的，绝没有从头再来的历史。任何想重新开始历史或告别历史的想法与做法，都是违反天道的。

　　孔子：您说的有道理。时间与历史有高度的一致性。所以，在我们那个时代，干脆就把历史叫做春秋。

　　老子：时间是一个连续的存在。没有逝去的事物，就没有过去的时间；没有当下的事物，就没有现在的时间；没有将要出现的事物，就没有未来的时间。天道是连续的，流水是连续的，时间与历史也是连续的。自由的因子从第一时刻起就揿入在时间与历史之中，这是天道的意图，人类的宿命。它是人类对天道认识的积累。人类的历史，就是在一个个春夏秋冬里，人类的自由在时间中汨汨流出，在历史中不断展开。人类通过从错误与教训中学习逐步积累建立合乎天道的政体的知识与手段，慢慢学会了顺应天道来设计充分自由的政治经济制度。对人类而言，时间与历史的意义在于展开的人的自由，在于逐步通向一个公义的秩序，通过反思与选择建立顺应天道的政体与政府。

　　孔子：您说的还真对。我在修史上还真花了不少功夫，钩沉索隐，努力去抓住并记录有意义的历史碎片。我绝不是为修史而修史，而是要通过修史明正朔，正名分，守纲常，警告乱臣贼子，教诲后世的王者，确保纲常有序，确保礼征乐伐自天子出。每每看到历史中陪臣执国命的一幕，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子：你的历史观还是君王本位的历史观。历史的意义绝不在于维护王道，也不在于确立君王的统治合法性。历史记录着人与天道的关系，充满发现、遗忘、顺从和背叛。认识天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历史的意义还在于它们是人类认识天道的辛苦积累，因此，历史是开放的、有目的、富含自由的。历史不是君王的官方史，而是来自天道的、以时间为春秋的自由史。历史是人类争取自由体悟天道的记录。像历史一样，时间不是钟表上的刻度，它不是循环的，而是指向自由与天道的。自由是天道为人创造的条件，为人创造的环境。因此，自由既是人的环境，也是人的条件。离开了自由，人类就不再是人类。可见，自由是宇宙之轴。天道给了人生命，即给了人以自由与选择，剥夺人的自由与选择必违反天道。因此反抗专制就是替天行道。

　　孔子：说到历史，我向往的是上三代。那是个上古的黄金时代。其实，我也认为，人类的历史是与天道密切相关。我甚至把天下有道与天下无道，作为历史分期的主要准绳。

　　老子：你们儒家的历史是向后看的历史，是从过去中寻找上三代与盛世的历史。我的史观是天道史观。在天道的历史观看来，历史时间与河流一样是通向未来的，指向自由的天道之国。这样的历史不是直线的，甚至是充满苦难与挫折的，但却是向前的。你不可能想象今天的中国再回到秦嬴政时代，世界再回到纳粹希特勒时代。

　　人类历史都是自由的历史。自由并不是一个外在于历史的目标，它就内在于人类历史之中。历史是作为一部自由的故事而展开的。否定了自由，也就否定了历史，从而也否定了人类自身。否定了自由与人类任何国家历史的相关性，也就否定了历史本身。如果自由不是从一开始就与历史有缘，人类就无缘自由，不配享有自由。而这个结论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

　　孔子：可是，我眼里看到的历史，首先是各个王朝的兴衰史，似乎与自由并没有特别的关系。当然，这些王朝中，有些有道，很多的无道。

　　老子：所谓无道，就是专制。专制是自由存在的反面见证。只要中国有监狱，就有自由传统，就有自由的历史。我把监狱的存在看作是自由的见证。监狱的历史有多久，自由的历史就有多久。即便是鼓吹专制的也向往自由，否则，关监狱对他就不是惩罚。

　　历史并不是个偶然，不是一连串没有意义的事件的串联。它是天道的展开与回还的过程，是天道的意图的一部分。天道的意图是通过实例、传统、文化和习俗逐步显现的。天道的意图也是通过每个人运用自己的自由意志来实现。人类的历史是一部关于自由的产生、发展和成熟以至进入永恒的存在的历史。历史的发展就是自由的发展。自由渗透和贯穿于全部历史。在历史上，自由得到增进与削弱的过程往往是交替进行的。即使在自由最受压制的时候，自由的火焰也不可能完全熄灭。追求自由的故事就构成了人类的历史。人类不可能有完全丧失自由的时候，只有自由因受到压制而无法全面展开的时候，为争取自由的努力遭受挫折的时候。任何政府都不能僭越天道，不能把对个人命运的支配权从天道和个人那里抢走。如果统治者和政府夺走了个人的自由意志，也就破坏了天道的意图，因此终将被天道所惩罚。

　　天道章句之七十八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天下没有比水柔弱的了，

　　但在攻坚克强上没有能胜过水的。

　　因此，没有什么可以取代水。

　　弱小胜过强悍，

　　柔软胜过刚勇。

　　这道理天下无人不知，

　　但是却没有人能实行。

　　因此圣者说：

　　能够承担国家过错的，

　　才能堪称社稷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