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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驯服权力,只能把它关进用制度与法律、舆论与观念铸就的笼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不能把权力关在笼子里,那关在笼子里的一定是黎民百姓。
孔子:对您写的《道德经》,大家有种种的猜测,有人说它是纯粹的哲学著作,有人说是管理著作,也有人说是个人修炼的宝典。我的感觉,道德经虽然只有五千言,但是大部分的篇幅都是谈政治的,而且对掌权者在态度上是批评性的。我对无道的统治者,当然是很有保留的。不过,您把这些最高统治者称为强盗头子,恐怕似有不妥。如果老百姓接受了这个看法,那将不利于维持一个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我主张子为父隐,当然臣民也更要为君王讳。就算是他们有点小过失、小腐败,也要给他们留有情面。如果不给他们面子,他们就不会善待百姓。
老子:我写《道德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降龙,就是用天道缚苍龙。降龙是我的天职,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如果要我用两个字来总结《道德经》两个字:那就是“降龙”;如果用四个字,那就是:天道降龙。这个龙不仅是后来所谓的真龙天子,更是国家的最高统治权和整个国家机器。我要降的这个龙,不是针对任何个人的,而是针对最高的政治权力及其派生物。
说无道的君主就是强盗头子,这话一点也不过分。强盗的逻辑,就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你要服从我,你要为了我,你要追随我,你要献给我。强盗逻辑只能是搜刮社会财富,不可能给社会带来财富。正是这些名为真龙实为盗首的统治者一代代前赴后继无休止的抢劫,才导致了自己王朝的覆灭。我还没有见过哪个朝代不是亡于暴敛的。由此可以推知,任何暴敛的王朝也都有终朝时。所以我认为,要实现长治久安,关键是要降服真龙驯化权力,而不是驯服百姓。降龙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的事情,是须臾不能懈怠的事情。我说地谈天口若开,伏虎降龙志不改。
孔子:为什么不去驯化老百姓?我更主张驯化百姓,我的所想所著,都是为了驯化百姓。如果老百姓被驯化了,没有人犯上作乱了,国家也就长治久安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使长幼有伦,夫妇有制,君臣有礼,上下有等,尊卑有序,内外有分,那不就国治而天下正了吗?
老子:你一辈子所做的,你们儒家世世辈辈所做的就是用诗书礼乐教化百姓,导之以政齐之以刑,用软硬兼施的手段把他们变成良民、顺民。统治者们也不遗余力地驯化百姓。唯独驯化统治者的事提不上日程,甚至根本就没人敢提出。
人类对野生动物的驯服,在文明史中已有了大量的记载。但是与这一进程同步进行的另一个进程,即人类对自身的驯化,却较少受到关注,而后者远比前者重要得多。一个社会,不论它把动物驯化得多么好,只要这个社会成员自身的野性未脱,这个社会仍然不能算是一个文明社会。
法律与政府是迄今为止所发明的驯化人类普通成员的最有效的手段。为了镇制普通民众身上的野性,统治者建立了一整套的暴力机器,对任意发作野性的人进行武力的强制。但是,当人们成功地找到了驯服被统治者身上的野性的途径之后,却被一个更大的、空前的挑战所困扰:如何驯服自己的统治者?一旦统治者野性发作,谁来约束、制止呢?历史一再表明,由于手中掌握着暴力工具,统治者的专横权力一旦失去控制,其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远非普通人的野性发作所能比拟。
孔子:难道驯化百姓与驯化统治者不是同等重要吗?
老子:当然不是同等重要。与驯化民众相比,驯化统治者的重要性要大的多。因为统治者手中握有政治权力与国家机器。驯化统治者的实质是驯服政治权力。谁掌握权力就驯化谁。我理解,驯化统治者,这是天道的意图。天道并未授予统治者驯化民众的权力,而是把统治者定为驯化的对象。任何统治者都没有驯化民众的权利,应该让民众去自化。未经驯化的统治者手必然狂妄,必然无视天道,甚至对抗天道。这样的统治者当然要加以驯化。
孔子:那如何才能降服、驯化他们呢?
老子:现在看来,只有靠天道,靠符合天道精神的宪法,靠能够有效制衡权力的宪政民主制度,靠每个人都去积极捍卫自己的权利与自由,才能降服、驯化统治者。而宪法是这些降服驯化手段的关键。表面上是,是宪法束缚住了苍龙,实际上,包含宪法之中的天道缚住了苍龙。同样,与天道无关的宪法是缚不住苍龙的,而且违反天道的宪法不仅不能束缚苍龙,反而会放纵苍龙。
历史证明,一般性的法律太容易被专横权力的野性所挣脱,故必须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特殊法律才能让野蛮的专横权力就范。这个法律便是宪法。可以说,宪政的出现是人类文明的一个最重大的里程碑。因为它给人类所面临的最大课题——驯服统治者,提供了有效、可行的手段。
孔子:我固然想树立君王的威望,但是我也认为权力应该受到一定的约束,但是不能伤及君王的权威,要为君王讳,不能妨害到秩序与安定。总不能鼓励犯上作乱吧?所以,对于约束权力,我主张用和风细雨的方法,对君王要苦口婆心,要循循善诱,要给予同情的理解,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老子:你们儒家认为,无需驯服统治者。不仅不要驯服统治者,而且要把统治者的权威立起来。你们认为,用制度和言论约束统治者会妨碍统治者的威信。观念固然重要,但是仅仅靠几本经书给君王私下看看,是无法约束君王权力的。靠贤臣来辅助明君,是可遇不可求的,更不能以此来确保统治者道德高尚。统治者是猛兽,必须加以驯化!若想驯服权力,只能把它关进用制度与法律、舆论与观念铸就的笼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不能把权力关在笼子里,那关在笼子里的一定是黎民百姓。
孔子:那降龙降到什么程度才算合适呢?在上位者太强了固然有害,太弱小了也不行啊?
老子:强大到能够御敌,弱小到不能伤民。最糟糕的统治者弱小到不能御敌,强大到只能伤民。他们御敌外行,伤民内行。最重要的就是驯服统治者,让他们不再敢为非作歹。如法国人孟德斯鸠所说:“一切有权力的人都会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经验。要防止滥用权力,就必须以权力约束权力”。
所以,对统治者的驯化程度也是衡量文明的尺度。值得强调的是,对统治者的成功驯化,受益者固然是普通的民众,但是,后来的从政者也同样能从中得到利益,首先是大大提高了政治这一行业的安全系数。虽然要忍受公众的挑剔和对手的责难,他们却不再会因为追逐权力而被竞争对手投入监狱或送上绞架,也无坐在火山口上之忧。人类的文明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其中有一点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一个文明发达昌盛与否,表面上取决于经济的发展,实际上取决于对天道的顺应,取决于对政治权力的驯化。
天道章句之五十三
使我介有知也,行於大道,唯邪是畏。大道甚夷,民甚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猒食,货有余,是谓盗夸。盗夸,非道也。
若我认识坚定,
就要走宽阔大道,
我怕走上那邪道。
大道十分平坦,
民众被逼无奈,只好走险径。
宫殿很堂皇,
田园很荒芜,
粮库很空虚,
官服很华丽,
宝剑很锋利,
荒淫奢糜,徇私腐败已极,
这就是盗首在炫富。
而盗首的所作所为,
是完全违背天道的。
天堂茶话 天道降龙
(作者系文化部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本文系作者“天堂茶话”系列第五十二章《天道之光》。该系列其他文章请参阅刘军宁的搜狐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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