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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会上挨了朱钅容 基的骂之后
从1992年11月30日这一天开始,周明臣就带着自信心单枪匹马地“杀”到了中粮总公司。
历史往往会与人开着玩笑。那时侯的周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一个突破口，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机会却来了，虽然这个机会让他付出了一时尴尬和委屈的成本。
周明臣到任一个星期后的12月7日，全国粮食工作会议隆重召开。让周明臣没有料到的是，在这次粮食系统重要的会议上，江西省粮食局的负责同志突然向中粮“开炮”，批评中粮的服务态度差，官商作风严重。当时任副总理的朱钅容 基正在会议现场，听了之后立即大为光火，很严厉地说：中粮的人来了没有？事实上，当时的周明臣并不清楚中粮到底怎么官商了，刚刚到中粮一个星期，连领导班子会议还没开呢，就在这种场合下当着粮食系统那么多的官员们被副总理点名提了出来。朱钅容 基严厉斥责道，中粮官商作风严重、服务差，该是好好整顿的时候了！
在这里要插一个问题：什么是官商作风？按照周明臣的理解是，在垄断行业，在行政垄断企业，很多人都感受过官商作风的滋味。就像有人很形象地总结过的：“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你说我服务态度不好，你也拿我没辙，回头你还得找我，因为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而在计划经济时代，中粮统一经营全国粮油食品的进出口业务。只要是粮油食品的进口和出口，都必须找中粮。但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外贸体制改革的深化，中粮的垄断经营已不复存在，必须自己去找饭吃。周到中粮上任的时候，中粮的很多业务员还没有认识到外部环境所发生的这种变化，还抱着过去的一套老观念，沿袭过去旧的工作方式，结果是公司在全国性会议上受到田纪云和朱骁基两位副总理的严厉批评。
话说回来，这个插曲出来之后，人们就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给了周明臣一个“上马威”，不管是不是上马威，到一个公司新上任，人头都没有完全摸清，就受到国务院领导点名批评，至少是让周很没面子。回到公司，周和班子的其他同志心情很沉重，大家在学习、讨论中一致认为，必须以此为契机，下大气力整顿官商作风，转变职工的思想观念。
“当时的会场上有200多人，总理斥责后我尴尬地坐下来，脸上火辣辣的，心情也很难受，也有委屈，毕竟是刚刚到任就碰上这挡子的事情，真的受不了。”事隔12年后周再向我回忆起当年的旧事还是显得感慨万分。
俗话说得好，不挨骂长不大。正愁没有突破口的周，在一番冷静思考之后，果断地认为可以借这个机会“大作文章”。当天晚上，周召集领导班子成员紧急开会，并在会议上表了态：领导的批评虽然言辞激烈，但也恰恰唤醒了中粮的“危机意识”。会议最终决定，中粮派一个工作小组，由时任副总现已经为中粮总裁的刘福春带队，专程到江西省政府、省粮食局诚恳地道歉。当时，外贸专业公司专程派人向地方的部门道歉，对中粮是头一回，对地方的同志来说也是头一回。中粮去的同志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思想上还有点想不通；地方的同志见中粮专程来道歉，也不明白我们是什么意思。结果是中粮的道歉小组前脚刚回到北京，江西省的负责同志后脚就到了，反过来又向中粮道歉。
有意思的是，昔日总理面前告状，今日却成最佳合作伙伴。2004年的1月11日，中粮进出口公司大米部总经理杨红收到了一份意外的新年礼物——江西省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吴新雄的亲笔致谢和拜年信。在一张关于江西30万吨陈米出口情况汇报的传真空白处，吴这样写道：“衷心感谢中粮公司对我省外贸出口的支持！在新的一年里，衷心希望进一步加强密切合作，优势互补，共同发展。”中粮内部刊物《今日中粮》对此这样评价道：“这是对2003度中粮大米部克服重重困难，卓有成效和辛勤工作的肯定，同时也是1992年以来中粮与江西省合作关系的真实写照。”这份刊物还同时评论道：“江西与中粮可谓是一对‘欢喜冤家’，在中粮1992年开始的重大转型历程中，江西曾扮演了特殊角色......时任中粮公司副总经理的刘福春亲自带队登门道歉的场景已经成为中粮转折点上的经典镜头。”
4. 朱钅容 基对中粮寄予厚望
冬日昏昏没有丝毫的暖意，三两只寒鸦在枯树枝上一边振着翅膀一边呱呱地叫着。
熬了很晚夜的周明臣显得有些疲惫，但他还是早早地就起来了。他睡不着，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中粮变革的最好机会来了。他对我回忆说：“我想，这是个机会，要必须抓住。老公司的老问题必须用整风的方式，而对官商作风的整顿，态度也必须坚决，如果不整顿，就谈不上市场竞争。”
从此，中粮花了3个月时间，在全公司上下开展了一场以认清形势、转变观念、整顿经营作风为主要内容的教育活动，对官商作风进行专项整顿，目的就是使计划经济体制下形成的官商作风在公司内没有市场，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切实增强大家的经营意识、竞争意识和服务意识。要参与市场竞争，首先得有竞争的意识和头脑。说起整顿官商作风，可能现在大家觉得理所当然，觉得很简单，但是周感慨地表示,在十一年前，一个搞了40年垄断经营的老公司，自己给自己动刀子，自己革自己的命，还真需要不小的勇气。
是的,改革就需要非凡的勇气和胆识,毕竟改革从根本上说改的是“观念”，而“观念”的变革对推动事物的发展和前进起着最根本的作用。所以，周明臣自能明白其中的奥妙，他到中粮所做的第一场报告会就是“整顿粮油作风”，并将整顿的对象重点放在中高层身上。三个月的整风运动一直持续到1993年的2月底，一个好的迹象是大家越来越意识到中粮必须有所变化了。周明臣虽然觉得这次整风有些地方并不尽如人意，还不彻底，但能有此变化也足以让人欣慰了，毕竟这为中粮下一步的观念革新开了个好头。
三个月的整风运动过后，周明臣并没有丝毫的懈怠，他意识到必须乘风破浪借势而再有所作为。当时的中国，正经历着轰轰烈烈的第二次思想解放热潮，市场机制的作用进一步扩大，人们也认识到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性。
这时候的周明臣把“整风”的结果总结成一个报告呈送给外经贸部，并由部送达国务院。朱钅容 基立即部署江西、湖北、湖南等5个省市的有关部门和人员总结对中粮的意见。意见反馈上来了，对中粮的总体评价是“不错”，朱 钅容 基很是高兴，特地在中南海召见中粮领导班子的所有成员。朱骁基肯定了中粮的变化，并代表国务院感谢周等人的工作，希望继续努力，把中粮的发展工作做得更好。这着实让中粮的高层们坚定了改革的信念。1993年春节前后，李岚清又亲自到中粮视察，并对中粮进一步的改革发展给予厚望。
值得一提的是，中共十四届三种全会通过了后来被称为“五十条”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分为十部分，分别讲述了八个方面的改革目标和主要内容，其中鲜明地提出了“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和中心环节”。
无论如何，制度变革也需观念变革先行。身处大改革热潮中，又有国家领导的重视和期许，周明臣自然也兴奋不已，磨拳擦掌。此后的四年里，观念革新几乎成了中粮发展史上的一个关键词。1993年至1994年，周明臣在公司内部提出，中粮的全体干部职工要练好“两功”、提倡“两种精神”、发扬“一个传统”。“两功”就是“腰功”、“腿功”，“两种精神”就是要提倡“钉子精神”、“孙子精神”。“一个传统”就是艰苦创业的传统。周明臣的想法是，过去中粮的员工当“官商”当惯了，不屑弯腰，拉不下架子。现在是市场经济、市场竞争了，对客户要弯得下腰，拉得下架子。要勤跑动，勤沟通，要当“行商”而不能当“坐商”，不能靠电话指挥或是等客上门。要甘当“孙子”而不能当“大爷”。工作中要有“钉子”的那股钻劲和执着精神，而不能见困难就躲，或是遇到一点挫折就产生畏难退缩情绪。在新形势下，条件、环境变了，但中粮人团结向上、艰苦创业的精神不能变。
周明臣说:“‘两功’、‘两种精神’现在听起来有些好笑，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应该说是一剂治疗‘官商’作风的‘偏方’。我到中粮公司11年多，‘两功’、‘两种精神’就讲了11年多。我认为，‘两功’、‘两种精神’从根本上体现了一种客户至上的理念，体现了市场经济、市场竞争对企业最根本的要求。”
1995年，周又率领中粮接着提出了要唱好“三支歌”。哪三支歌？要唱好“国歌”，公司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唱好“国际歌”，不靠神仙皇帝，一切全靠我们自己；唱好“敢问路在何方”，克服艰难险阻，闯出一条有中粮自己特点的发展路子。此后,为加强中粮员工对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整个过渡期内存在的矛盾、困难的认识，提高解决矛盾、战胜困难的勇气，1996年中粮又提倡“爬坡精神”、“跟着扯皮走”，目的是要员工正视矛盾，正视困难，知难而上。
“我们这些年所倡导的‘两功’、‘两种精神’也好，唱好‘三支歌’、‘爬坡精神’也好，在教育员工、推动观念转变上都发挥了积极作用，为我们实施变革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基础，已经成了中粮企业文化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它是中粮能够成功转型的一个重要原因。”周明臣在后来总结中粮快速发展的原因时这样说道。
没错。从1992年末开始的三个月的“整风运动”，再到1996年，周明臣率领着中粮这家庞大的外贸企业进行着一次次的观念变革，为中粮由单纯的外贸经营企业向实业型企业的转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根据《中粮志》的记载，中粮自己对这次整风给予了很高评价，认为为中粮一系列的改革打下了思想基础。
事实上，在中粮的十二年的大变化中，解放思想、转变观念的“工程”就一直也没有间断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