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斌：G20峰会后的中国路线图

　　夏斌：G20峰会后的中国路线图

　　“中国金融改革高层论坛”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所一年一度的战略性议题论坛，此前已连续成功举办四届.2009年4月11-12日，第五届中国金融改革高层论坛在深圳召开，以下是搜狐财经从前方发回的报道：

　　夏斌：各位朋友下午好！会议安排我讲G20之后的中国路线，上午各位领导和专家就国际国内宏观经济金融形势做了深刻的分析，如果说从G20路线图出发谈中国的路线，实际上可能包括高层方面，面对当前国际金融形势之下，中国如何扩大内需，调整结构，刺激消费，保增长，这是一个主题，这个我就不说了。

第二个方面的路线，G20之后，按照G20的公报，我看了五大问题，29条，一项一项需要落实，需要时间，而这个过程中，中国政府在这个方面，我们应该做什么工作，比如说因为媒体的宣传有时候容易抓新闻字眼，就是一点一万亿美元的刺激，有金融体系改革问题，有全球金融监管问题，有贸易保护主义和投资金融保护主义的问题，也有保世界公平和持续发展的问题，包括对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拿出一点一万亿的 同时，对这些国家怎么办，其实都做了很多布置。

　　我重点讲G20会议后的中国路线图，重点是围绕超主权货币这个问题而引起的关于目前最近中国政府宣布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试点，也就是人民币的问题，我想单独就这个问题谈我个人的观点，纯属个人的观点，因为真正的路线，真正的时间表是政府来定，我从研究方面谈谈我的认识。对G20次会议的结果，其实评判是不一样的，还有不同的想法，这个会议是成功，还是成功一半，还是达到预期目标，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我认为G20会议是很好的开端，很好的起点，起码在各国互相妥协，拿出了相对比较满意的答案，大家有的很忙，可能没有关注，有些国际上的舆论，在G20次会议之前，媒体上曾经有过这样的担忧，担忧什么？其实六年前的1933年也召开过伦敦峰会，在2933年大会之后，各个经济利益之间的冲突，让大家不得已 坐下来开这个会，结果这个会不欢而散，无果而终，因此世界矛盾没有解决，于是给法西斯主义趁虚而入，最后导致二战。因此这次伦敦会议之前，很多经济史学家和经济学家一直在严重地，或者说很沉重地在担心这次会议没有任何成果，担心最后全球化中断，最后引起世界经济的矛盾更加尖锐。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最后能够拿出29条内容，我认为是改善国际经济秩序，抵消这次美国金融危机带来的全球性负面影响方面有所进展。也就是说，当时的两大派，一派是刺激派，就是美国要求各个拿钱刺激经济，尽快复苏，一派以英法德为代表，重点是以法德为代表的全球监管派，就是这次危机出了这么多事，要加强监管，对避税天堂，对对冲基金等等要有全球统一的监管法则。最后的结果，其实我认为都有所妥协，都有所达到目标。

　　在这个问题中，有人也问到，特别是香港一些媒体直接问过我，说中国在G20会议之前，中央银行行长周小川发表了一篇文章，王岐山副总理在英国媒体上也发表了文章，这个结果和会议的结果和中国政府所想要得到的有多大的差距？也就是说，中国的话语权是不是都实现了？我个人的体会，对小川行长文章的判断，我认为有三个意义，这是我的个人评估。

　　第一，这篇文章揭示了一个问题，揭示了世界经济不太平的根源是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存在严重的缺陷。

　　第二，这是一个警告，在G20次会议向全球发出一个警告，旧危机，防止全球经济衰退走向危机，不能在滥发美元来救危机，只能使得今后埋下更多的隐患。

　　第三，提出了一个方向，解决这些问题根本性的方向是要改革国际货币体系。当然，媒体也评论，超主权货币在1944年的凯恩斯曾经也提出一揽子货币的问题，似乎提法并不新，但是在当今社会，世界经济矛盾严重，经济仍然处于衰退过程中提出这个问题，起码使得如何救危机，如何抵御衰退，如何改善国际经济秩序提供了很好的方向。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最后的结果，G20会议的公告，提出了29条内容，和我们中国政府的话语权之间有没有差距？我认为看这个问题是相对的。我们去看看胡锦涛总书记在伦敦峰会上的五条主战，和29条内容，五大问题，其实很多方面是相同的。有刺激经济的问题，有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问题，有加强全球金融监管的问题，包括成立了一个全球金融稳定委员会，按照时间表要提出监管政策，对全球金融进行监管。也有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问题，也有维持世界经济公平和持续发展的问题。所以我认为，中国在这次会议上，应该说是相对取得了话语权。当然，有些问题并不是眼前一时半时能够解决的，特别是超主权货币问题，不是暂时能够解决的。

　　因此在这样的会议背景之下，我们围绕人民币国际化，或者人民币区域化，我们的路线图是什么？我只重点讲这个问题，当然还有汇率问题等等我就不展开说，就谈人民币国际化和人民币区域化的问题。这个路线是什么？我个人认为，我们要明确我们成功的路线图，我们必须对现在，对今后有一个展望，对国际环境有一个正确的判断。在这方面，我个人有些观点，在网站上也表达了，起码我认为，未来的十年，未来的二十年，整个国际货币体系仍然是一极多元的体系，无非是一极在衰落，是一极衰落中的多元发展。那么这个多元发展，除了欧元、日元、英镑之外，还有一些小币种的货币，那么，人民币在今后十年、二十年是处于一个什么状况？或者说，眼前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中，联合国委托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为组长在研 究货币体系改革，也可能会有所进展，但是我总的判断，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仍然是一极多元，无非这个一极在衰落，因为这个判断很重要，决定了我们中国政府应该采取什么样金融开放的战略。

　　由于是一极多元的体系，由于美国的衰退，这样的体系下，整个国际金融社会仍然是以浮动汇率为主的经济社会。所以浮动汇率为主的这样一种金融社会给我们的经济秩序稳定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就是不稳定的初期。从外面看是这个环境，从我们中国本身看，已经是第三大经济体，美日之后的第三大经济体，过不了几年，也可能赶超日本，我们是第三大贸易国，所以从中国和平崛起的角度出发，我们从实体经济角度思考我们对金融，对货币的需求是什么。我说，首先不是教科书，第一个好处是铸币税，我不认为，铸币税仅仅是一个国家货币走出去之后的结果，美国拿了很多铸币税，这是走出去的后果。对于我们要求持续稳定的崛起，发展的角度来说，我个人认为首要的不是铸币税，首要是要求汇率能够相对稳定，保持 比较好的环境，让我们的实体经济，让我们的贸易发展得更快。第二，我们要的是什么？我们说，中国经济在逐步增长，影响越来越大，中国是人口大国，但是是资源贫乏的国家，人均资源占比并不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国GDP的不断增加，对地球上，对人类资源的需求越来越大。目前一些大中商品资源的定价权不在于人民币为定价，不在于中国金融期货市场所能决定，所以我们在中国和平崛起的过程中，我们应该有着更多的大众材料，商品的定价权，这是我们人民币逐步走出去的一个重大的目的。一个是从经济贸易的稳定发展角度，一个是从定价权，当然从金融机构提高国际竞争力，同样也有减轻金融教育成本等等，也有这方面的意义。

　　所以我们十年、二十年还是动荡的环境，另外一方面，我们的经济要稳步发展，要求配合我们的环境，但是这个环境我们并不能主动左右，所以在这个背景之下，我们又要全球化的好处，我们又要防止在动荡的环境中全球化对我们的负面影响。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决定了中国，我说的是人民币区域化的路线，中国路线如果是成功的，如果是正确的，绝对不是资本向下，马上彻底地放开。而是渐进、有序地开放战略。就此而言，就人民币如何走出国门，我们追求的目标首先不是最优的目标，就是说彻底地人民币国际化做不到，我认为应该是次优的目标，是逐步的区域化。如何渐进，如何有效，如何逐步地区域化，思索这个问题的思路基本一条，就是人民币要走出去，人民币也要走进来。如果人民币出不去，我们就谈不上区 域化。如果说出去以后的境外的人民币不能进来享受中国经济高速成长的好处，那么人民币也出不去。如果它既不能享受中国经济增长的好处，人民币也不可能出得去，这就是国际货币需要的实现价值计算、流通、保值增值这几个功能。就是说人民币的区域化在这几个功能方面都要有所体现。基于这样的思考，人民币区域化的路线图应该是什么？就我所想，我个人认为有几件事我们应该抓紧做。

　　第一，当前有关部门应该更进一步抓紧工作，扩大贸易向下，人民币跨境交易的试点。前几天，国务院发布了规定，我们五个城市先搞试点，大家都看到，重点是上海和珠三角。那么，对于进一步走出去的话，我认为应该抓紧试点扩大的工作，包括海峡两岸，对岸的厦门，包括站在我们云南、广西的一些边贸城市，这在人民币贸易计算下要搞这方面的工作，应该抓紧其他城市的工作推动。当然我知道，试点工作是很难实行的，背后有一系列具体的事务要做。但是第一点，这个工作还要扩大试点。

　　第二，我们应该逐步地放宽境内的自然人到境外的消费、旅游的支付额度。就是说，让人民币在有空子的前提下，更快地往外流一些。

　　第三，我们应该鼓励私人公司，私人部门对主要采购中国境内的商品为目的的周边国家和企业进行人民币投资，进行人民币贷款发放，人民币出去以后，让他们拿走人民币，到中国市场采购物资和商品。去年底，我也提出应该尽快发放人民币对外贷款，实际上对于防止全球经济衰退，帮助有些国家走出危机，同时帮助中国尽快扩大内需，救企业，都是有好处的。那么作为长期的路线图来说，更应该有计划地人民币的对外投资和人民币对外贷款。因为特别在一些穷国，南部的周边国家，我们的人民币已经在其他国家是通用的货币。

　　第四，作为路线图来说，我们应该逐步扩大双边货币互换协定的国家范围，我们签协议签到6500亿，阿根廷是700亿人民币。原来我们定货币互换协议是不自觉的，是为了防范有些国家的支付危机。我们现在应该从不自觉到自觉，从防范国家间的支付危机，主动转移到阿根廷协定的模式，约定这个货币，人民币就是可以用来进口中国的商品。我认为，这个工作应该自觉地扩大，进一步扩大，互签协定的国家范围。

　　第五，在国际组织，地区金融组织，加强贸易融资的同时，放大贸易融资的额度。在这个基础上，试点并逐步扩大非国家之间的层面上的银行的贸易融资。我们现在很多贸易融资，当然除了英国和美国有贸易融资，我们更多是资源国际组织，资源亚洲开发银行等这些区域组织来间接支持贸易融资。在直接的银行与境外企业的融资上，我们中国银行已经对外搞了融资。我的意思，从国家层面应该降到商业银行层面，让商业银行逐步围绕贸易向下的交易，开展人民币的融资。支持别的国家的发展，与此同时，主持中国外需的发展。

　　第六，在商业银行开展人民币贸易融资的基础之上，为了方面境内外银行的资金头寸，应该逐步地实行跨境银行之间的人民币同业拆放业务，或者说货币市场业务，当然我说的是路线图。因为前提条件就是让境内外银行人民币融资业务慢慢发展，在这个基础上有这个需求，才能慢慢做。

　　第七，同时抓紧研究，逐步推行境外的企业，境外的国家在我们的上海金融市场发行人民币债券和股票。就是说，还是为了让人民币走出去。他们同时有人民币的需求，有些企业，有些国家，甚至有些企业直接在上海股票市场上上市融资。

　　第八，在做上面各项工作的同时，为了防止国际金融动荡的负面影响和我们资本向下，没有彻底开放的前提下，我们为了追求人民币区域化的利益需求，得舍权衡，应该尽快创造部分人民币能走出去，能进得来的平台。也就是说，一国两制的背景下，在我们国内，在境外的香港创建人民币离岸市场，满足以上各项人民币走出去之后，这些境外的人民币持有者要求的其他各种货币功能，它要流通。这些货币在外面要流通，要保值，要投资，所以我们资本向下应不应该完全放开，国际组织还相对比较动荡，我们能不能在国内、境外的香港创建人民币离岸市场，在这个平台，让世界各国持有的人民币在这个平台上做交易。

　　第九，配合香港人民币离岸市场直接最大的这种状况，慢慢还要做大。如果能够做大，我们如何参照QDII的这样一种模式开展、推行境内外外汇人民币的投资业务。就是说，通过QDII这样的渠道，可以控制的管道，慢慢地让外面的钱进来做投资，让里面的钱出去做投资。当然，外面的人民币，严格意义上是外汇人民币，和我们的内部人民币不完全一样，因为资本向下还没有完全打开。同时发展上海交易所和香港交易所，两地交易所互相挂牌的投资商品不断地发展，包括交易所指数的品种，互相挂牌这方面的交易品种。

　　第十，作为路线图的思考，是平行要做的，就是说，在上述推进各项工作的同时，我们应该抓紧围绕人民币区域化的各项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比如说境外人民币贸易计算工作越做越大，上海作为中国的人民币，国际结算中心，它的各项制度的建设与完备。又比如说，我们对境外企业做跨境人民币交易的，对面没有我们的中资银行体系的分支机构，境外的代理行不会选择，选择多少，这些工作都是要同时做的。又比如，如何加强中国的金融机构走出去是分支机构的步伐，这里面包括银行，包括证券，包括其他投资机构。因为人民币在外面，如果随着中国国际金融竞争力的提升，这些机构出去，对中国的实体经济，对中国的行业政策最了解，如何在国际市场上把境外人民币，外汇人民币进境内投资这样一种投资委托咨询业务 做起来，这是中国银行、证券包括保险，包括其他投资机构的又一个机会，也包括境外的商业银行，随着人民币跨境交易的做大，如何参与像我们中资银行参与中央银行，中国人民银行大的清算系统。另外，随着这些业务做大，一开始作为有关的外汇管理部门，就是要很明确地对于外汇人民币帐户的设置，以及带来其他的一系列问题，都要进行认真地研究，认真地操作程序的安排。我想这些具体的工作，总结起来，中国人民币走出去的第十条路线是和其他九条的工作同时做。我也相信，国务院发布这个规定，意味着政府有关部门正在马不停蹄地抓紧各项工作。我的发言完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