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珥：赌王国父“讲政治”

　　（专供搜狐财经稿件 请勿转载）

　　刘学询劝阻孙中山“社会主义”说法，与上文他劝孙中山暂缓“图中原”一样，着眼点都在于“不折腾”，试图说服孙中山与当时的社会主流精英（如“内地工商”）合作

　　1920年年底，刘学询与孙中山的见面（参阅本专栏上篇《赌王规劝孙中山“不折腾”》），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第5次深入接触。

　　第1次，是1895年孙中山发动第一次广州暴动，刘学询“监守自盗”，向孙中山提供了情报，提醒孙中山去劫赌款（参阅本专栏之五《孙中山劫赌款》）；

　　第2次，是1899年，刘学询奉命出访日本，试图缔结中日同盟，在东京多次密会孙中山，事后还遭到了同僚的弹劾，却被慈禧太后轻轻放过（参阅本专栏之二十一《赌王的革命“无间道”》、二十二《 “革命”赌局之迷》、二十五《太后为赌王“护驾”》）；

　　第3次，是1900年，刘学询为孙中山、李鸿章的会面居间牵线，试图建立“两广共和国”，但这次刘只在率军舰到公海迎接孙中山时短暂见面，孙变卦未赴约，只派了他的三名日本“同志”随刘到广州密谈。合作未果，孙希望刘出资赞助策应其惠州暴动，答应拥戴刘“或为帝王、或为大总统”，遭刘婉拒，双方可能在上海有短暂见面（参阅本专栏三十一《李鸿章“被总统”》、三十二《革命未起 银两先行》、三十五《李鸿章最后一赌》、三十六《孙中山百万售“皇冠”》）；

　　第4次，是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刘学询与刚刚回国的孙中山先后在上海和南京深谈，刘学询为孙的新政权负责融资（参阅本专栏四十二《孙中山为赌王说情》、四十三《大清赌王“为革命负债”》）。

　　这第5次见面，从仅有的历史资料来看，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见面的地址，则是在孙中山的“行辕”亚洲酒店，从上午9点谈到下午3点，两人畅谈6小时，竟至忘餐。

　　与之前的几次一样，他们的主题依然围绕政治，广东当前的局势是重点。

　　在面谈中，刘学询一直在暗劝孙中山“不折腾”，他表面上对陈炯明解散“民军”表示反对，实际上却认为广东财力无法供养庞大的军队。

　　《总理史实访问记》记载说：

　　刘（刘学询）谓：“竞存（陈炯明）七省联盟之主张，志在造成个人领袖地位，殊不足取。至于招民军而无所用之，固足为患，而如竞存（陈炯明）之散民军而无以善其后，徒驱之为匪，贻害尤烈。调剂之法，莫如实行兵工政策。今招集民军，号称十万，而可用者仅数千。苟志图中原者，于黄埔等地练兵三万乃以作基本军队便可进取，一面开通汽车路，速成武装警察、田野警察，则十万散兵亦不敷支配。夫如是内足以自固，外足以争衡，五年之内，北方必有变化，则粤省举足轻重，由南统北指顾间事耳。”

　　总理（孙中山）深韪刘言，并谓：“兵工政策为素所主张。”

　　刘是时极以总理之能容陈竞存（陈炯明）为度量所不可及，而又深虑总理革命大业之为陈竞存（陈炯明）梗也。

　　刘学询的意思非常清晰，10万“民军”应该解散，这与陈炯明的主张一致，不同的是，他认为不能简单地一散了之，否则，这些人就会被“驱之为匪”，这可算是更为持重和周到的想法。

　　有意思的是，刘的回忆中，提到了蒋介石在中途参与了会谈：

　　谈次，孙洪伊、蒋介石来谈出师计划甚详，末谓刘曰:“刘先生盍筹饷一千万，以四百万接济湖南，二百万归于广西，五十万归于贵州，五十万归于云南，则会师武汉，犹反掌事耳。”

　　刘仍主张先整理内政，缓筹战费，且谓：“广东一隅，犹未安定，遑及其他。”

　　其实，如果孙刘会谈时间果然是在1920年年底，则蒋介石不可能出现在会谈中。根据多种蒋介石年谱互相印证，11月5日蒋介石就已经离开广东，12日到上海向即将前往广东的孙中山报告广东局势，14日晚回到奉化老家，直到次年的1月27日才由奉化经上海，2月6日抵达广州。

　　出现这种偏差，一种可能是刘学询撒谎，但他接受访谈时已经70多岁，去日无多，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即便要撒谎，也应该表现得紧跟蒋介石才符合情理——毕竟在他接受访谈时，蒋已经成党国的领袖。因此，更为合理的是第二种可能：刘学询年纪大了，记忆出现了偏差。

　　在这次会谈中，刘还透露，其曾经劝阻孙中山采用“社会主义”的说法：

　　总理忽谈起俄国社会主义，征刘意见。

　　刘谓：“俄向为大地主、大军阀之国，农民受过度之压迫，故酿成此种主义。若中国产业早具共产精神，如商店中伙友亦有分花红之惯习，实其一例。犹记先生（指总理）辞临时总统职后，应沪上张园之欢迎会演说，演题初拟社会主义，窃以先生归国，内地工商如大旱之望云霓，而我辈故旧所欣然与工商共乐道者，谓先生归国必有以实现平素所主张振兴实业之计划，今忽以社会主义为演题，诚恐易滋误会。尔时先生采纳鄙言，且力言共产主义之不能行于中国，其不能行，今犹昔耳。”

　　刘学询劝阻孙中山“社会主义”说法，与上文他劝孙中山暂缓“图中原”一样，着眼点都在于“不折腾”，试图说服孙中山与当时的社会主流精英（如“内地工商”）合作。

　　孙刘在当天的会见之后，在亚洲酒店召集了香山同乡的恳亲大会，欢迎孙中山归来。此时，一直屡战屡败的孙中山，已经认定了不靠武力无法实现理想。不久后，不顾广东地方的一片反对，孙中山在苏俄的扶持下，挥师北伐“图中原”。而刘学询也悄然回到了杭州，躲进了他那失而复得的刘庄，在西湖的桨声中，看苍茫大地风云变幻……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本文系“《晚清富豪列传•沉默的赌王》”之四十八。）

　　雪珥搜狐财经专栏：岁月神偷

　　雪珥的微博

　　独家声明：搜狐财经独家稿件，版权所有，请勿转载，违者必究。确需使用稿件或更多资料，请与我们联系获得授权，注明版权信息方可转载。联系我们可致电010-627266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