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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用社会资源，但却生产劣质产品，是经济运行中最大的罪恶。与很多愤怒的谴责不同，也许另外一种思考是需要的：是什么让这些企业组织能毫无障碍地去实现它们？
在我从事的公司观察历程中，小人物从来是一个不露面的重要角色。每到一个公司，我基本上会找一两个企业里的小人物长谈，他们也许在我的作品中不便露面。但他们的视野绝对是我形成对公司判断的重要标杆。
在企业从事一份具体的工作，默默无闻、收入不高的小人物们，基本上是构成中国经济基石的人。作为一个群体，中国的这些小人物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国际上的重视，因为总体来说，他们是如此勤奋而有效率，使得这个国家在三十年内迅速改变面貌的主角，是他们。
这些从事着一份具体工作的小人物，他们是司机、工人、营业员、普通文员、一般工程师、技术工人……，总体来说，他们都具有乐天知命，安分守己的性格特征。也许他们经过几次努力之后，对于“向上爬”和“在专业内做到最好”已经失去了兴趣，只想平安度过一生，所以基本都把生活的乐趣投向了工作之外。拿一份工资、养一个家、对家庭尽到自己的责任，是他们生活的目标。
对于中国经济来说，这些普通人唯一的、共同的缺点，就是太顺从了。
我不知道这种顺从是来自于中国传统的观念教育，还是真的来自于五千年文化中特殊的基因传递。但这种顺从有的时候真是让我感动，也让我叹息。比如说，我走访的企业经营者们在谈到公司有困难的时候，常常会提及员工们无怨无悔地加班、为公司渡过难关创造条件。再比如说，我也常常听说一些优秀公司里，员工们对整个企业的热爱，有一个企业家告诉我，在企业扩张时收到过大量员工来信，反映公司在管理上不精细，浪费了钱。
或者有人会把这种顺从称为凝聚力，但我觉得，在遇到一个优秀的老板或者管理层的时候，凝聚力肯定会打造出一个英雄的团队。不过，凝聚力这个词，在不合格的老板那里，却会成为经济发展的绊脚石。
今年夏季达沃斯的主题是“关注增长质量，掌控经济格局”，按照“缺乏什么就会强调什么”的理论来看，显而易见，我们缺乏有质量的发展，这也是当下国内各界对于经济发展的共识。按照我的理解，有质量的发展，不仅包括经济发展产生财富，使得人们快速地富起来，也包括经济运行中会自我淘汰一些不合格的企业。除了财富的投入和产出之外，企业占用社会资源，但却生产劣质产品，徒然耗费员工的人力，是经济运行中最大的罪恶。诚然，有些企业就是能把烂产品和差服务卖出去并赚到钱，比如说通过行贿卖给不必自己买单的人。但这种财富增长的过程是罪恶的。
而淘汰这些企业，其实靠的就是作为小人物的员工内心的正义感。其他手段，我们看到最终能获得普遍成功的，几乎没有。比如说我曾经惊叹过史玉柱，他怎么能把脑白金这种根本没有用处的产品卖成一种礼品，而且在国内市场上大行其道；但我更为惊叹的是，为什么这样的产品会有人去生产，而且他还能聚拢一个巨大的团队。我的结论是，大概只有为了钱而滋生的顺从，以及对史玉柱个人能力的迷信，才会使这个队伍不至于散去。
这种顺从和迷信，在中国经济的三十年改革历程中，真是太多了。仅我而言，看到过各种毒食品和有害产品、看到过不安全的生产环境、看到过近乎神经病式的商业计划、看到过温情脉脉后面毫不留情的残酷剥削，而且这样的机会非常之多。与很多愤怒的谴责不同，也许另外一种思考是需要的：是什么让这些企业组织能毫无障碍地去实现它们？如果我们的小人物都以行动来反对，拒绝为之工作，这些令人切齿的商业运作，还能实现吗？
为什么中国经济的运行过程中，会大批量地产生顺从和迷信？很可能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为其成员设置的保护绳远远不够，让一个没有多少能力的小人物失去工作的恐惧，可能会迫使他违心地去接受令人不齿的职位；
也许是我们的教育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过于强大，使得我们社会中的小人物内心缺乏反抗的勇气；或者也许是我们学校，从小就教育孩子接受遵从，使小人物没有了独立思考的习惯；
或者，还可能是因为当下中国社会是如此崇尚经济上的成功，以至于我们的年轻人都把对权力和金钱的追求置于服膺真理、追求正义之上。
理论上，这是中国经济改革下半场的重大课题，它涉及到的是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也拷问着我们每个人的内心。
（作者系财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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